Acostasin Record
阿科斯塔辛记录
放你进我的行李箱
【约稿】2023/11/07 @荷上无露之日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咯——”尾崎黑也甩落军刀上的血珠,将它重新收回鞘中,这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次的行动没什么难度,他连汗都没出,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攥了一把衣角,衬衫上被溅到的血污随着手指的收拢而被挤压滴落,满溢于他修长的指缝之间。收尾人适时地递来一条湿毛巾,供他能简单擦拭下皮肤上的污痕,尾崎黑也给了他一个“不错嘛你真有眼色”的眼神,便就着湿毛巾粗糙地开始打理自己。
两位收尾人默默地开始清场,他们在可燃物上浇上汽油,上层人员的渗入程度足以将这次堪称屠杀的行为洗成意外事故,大火会焚烧一切罪状。尾崎黑也用毛巾擦拭脸上和脖颈上被溅射到的血痕,他肤色白皙,因而显得那些脏污便尤其触目惊心,然后是白衬衫上的,被打湿的衣料黏连在他的皮肤上,隐隐透出些微的肉色,他有一张足够吸引人的面皮儿,身材也极具观赏性,肌理流畅分明,但并非是会显眼到让人感觉拙笨的程度,反而极具爆发力。但在场没有人会对此侧目,尾崎黑也看着他们的忙碌,突然出生阻止了其中一人欲将汽油浇到一具尸体上的行为。
“怎么了先生?”那位收尾人停下动作,不过询问只是出于礼貌,毕竟尾崎黑也的恶癖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他的手提箱里长期放着密封袋,就是为了在结束后挑选可心的“食材”带走。但今日并非小打小闹的工作,对于尾崎黑也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一只只肉畜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横陈于他的面前供他挑选,又怎能让他不动心呢?他舔了舔嘴唇,舌尖抵着下唇上的伤疤,凸起的疤痕和唇瓣的触感极类似,被唾液抿湿后吮出淡淡的血色:“我可以带走其中一个吧——你们知道我不会添麻烦的。”
反正这群人注定是死不见全尸的家伙,就算尸骸少了一具,在上层的遮掩下也不会被发现,对于这位完成任务效率极高的合作者,组织向来极度包容。收尾人点了点头:“带走?但你似乎没有开车……”
“我可以打车嘛,不过你们的行李箱给我一个?”尾崎黑也挑了挑眉头,表情乖巧带笑,比起杀手更像刚下社会的小青年,甚至还会跟前辈们卖乖讨巧呢。收尾人略做思考,和同伴低声商议了几句,便将其中一个行李箱腾空后推给尾崎黑也:“请。”
尾崎黑也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转头便兴致盎然地去寻觅食材,尸横遍野的惨状在他眼里就像pokemon go的野生精灵一样待人采撷。这个怎么样?不行不行……体脂率太高,吃了尿酸会涨的!那个呢?哕,明明看身上的皮肤很细腻,可为什么脸上的粉厚得跟刷墙一样?他踏过一具又一具倒伏在地的尸体,不时弓下身子翻看他们的眼皮,刚刚丧命的人虹膜还未完全灰白,玻璃体仍旧是清澈的,大收藏家怎么舍得让它们蒙尘?虽然有些参选者不幸被淘汰,但自助采购的一路上,尾崎黑也的收藏尾数又跳动了三下,这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他心意的食材。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坐在墙角,脖颈的侧方一道狰狞伤口反卷着,几乎能看见红肉中扎出的、被砍断半截的脊骨。他的半边身子都被血污浸湿了,尾崎黑也打了个响指:很好,放过血的鲜肉腥味要更淡,味道也会更可口呢!男人被西装包裹的身体劲瘦,大抵不会有毫无用途的脂肪被尾崎黑也丢掉,而他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的面容也符合尾崎黑也的审美,虽算不上帅得令人屏息,但眉眼的走向和鼻梁的高度都十分顺眼,就连唇瓣的厚度也极为合适——拜托,文学作品中的食人魔好像只会吃肋排和肌肉,但是唇肉的口感真的万分美妙呀?!尾崎黑也在选材上可是务实派。
他又去检查对方的眼睛,亚洲人的棕色虹膜不如白种人来的绚烂,不过也有撞大运的时候——比如此刻。他慧眼识珠的好食材虹膜颜色偏浅,呈现出如同蜜糖一样的琥珀色。哎呀,尾崎黑也都被甜到了,当机立断定下了今晚主菜的食材。刚刚丧命的尸体还是柔软的,足以任由他摆弄肢体,他将行李箱拉来,曲起对方的关节,将他关在半人高的箱中,又用毛巾勉强裹住还在渗血的伤口,想来是足以应付这一路的。有了合心意的食材,尾崎黑也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冲着收尾人挥了挥手权当道别,行李箱拖行在地上,滚轮发出平稳而令人愉悦的响动。
他得拟定一个足够完美的菜单!才能不辜负这样好的食材,暴殄天物的浪费行为可是绝对不允许的,要放血,要清洗备菜分装,虽然尾崎黑也更喜欢新鲜的,但是这样尾崎黑也怎么能拒绝难得宽绰的条件呢?毕竟虽然他并不缺少获得食材的来源,但往往都只是取用不足两千克的肉块,能够肆意地放纵自己的好厨艺可是难得的机会。尾崎黑也拖着行李箱,步行了足有二十多分钟,才从那富丽堂皇的宅邸来到稍微有些人气的路口。日本的计程车业并不算繁茂,且要价高昂,不过尾崎黑也心情大好,可不会计较那一点点支出。他的金钱观可是“只要能够享受其中那多少都值”派的,在又等待了四五分钟后,他终于拦下了一辆车,司机打开后备箱,贴心地帮他将箱体放入其中,他冲尾崎黑也笑笑:“是旅游或者搬家吗,真沉啊。”
尾崎黑也坐进了后座,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收尾人给他的口香糖,咀嚼着打发无聊的路途。薄荷的香气令他本就亢奋的思绪格外清晰,司机又是个相当健谈的人,两人便闲聊了起来。和在圈子内被人诟病的古怪行径不同,当尾崎黑也想要和一个人交流时,他往往是一个相当健谈且引人喜爱的朋友,两人就东京的房价、早高峰地铁,以及牙科医生的薪资热聊了大半个路程,契合到司机大叔恨不得当场跟尾崎黑也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但尾崎黑也对此表示:“不了我还不想加入老年暴力团,我担心自己会被汤泉旅店拒客。”【*注1】
司机哈哈大笑,这略显刻薄的幽默感着实足以消减他路途中的乏味,毕竟身为计程车司机,经年累月下来屁股都要融进座椅中,也只有和客人攀谈的时刻,才能让他感受到些许快乐,他对尾崎黑也的感官极好,毕竟这样斯文和气、说话带笑,还不觉得和中年人说话无聊的年轻人,是最讨人喜欢的不过了。尾崎黑也扯了扯风衣的衣领,方才被湿毛巾擦拭过的衬衫,现在正黏连在他的皮肤上,被风衣掩住的湿气难以挥发,沉闷地憋在衣物中,都说皮肤是人体的第二个呼吸器官,现在他大概就是呼吸不畅了吧。他的手指略显浮躁地敲击着车窗下的门把陷入处,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他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向路边的绿化带,所以说樱花这种东西啊,就只有春天才有存在的价值,其他时候都只会落下令环卫工人头痛的碎叶,且容易腐烂,在夏季时闷出带着植物腥气的潮味。不过幸好现在已经入秋,食材也不会那容易败坏。尾崎黑也神游着,随着车辆平稳地驾驶,路边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在看到小公园的花坛时,尾崎黑也叫停了司机:“到这里就可以了。”
“可是离你家还有百来米呢?”司机说着,但还是踩下了刹车。尾崎黑也从风衣的内袋里掏出钱家,在司机侧眼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尾崎黑也内着的衬衫上洇开的大片血花,也只是不足一个呼吸的片段,他想:现在的年轻人果然还是喜欢这些花哨的打扮呢。尾崎黑也身上的血腥气被他讲究的古龙水中和,混杂出一种馥郁而阴沉的香气,司机有心想问究竟是哪款香水,放在车上也能舒缓一些客人的晕车症状。尾崎黑也轻巧地跳下车,叫司机打开后备箱,他想下车帮忙,但又被尾崎黑也叫住了:“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哦,香水的话是GUCCI的经典男士。”
然后他单臂拎着那沉重的行李箱,离开了司机大叔的视线,也离开了他的人生。后来司机大叔换上了A货的同款香水,在香气中和其他客人闲聊时,很难不把这个青年当成谈资——毕竟在他一成不变的人生中,就只有客人是会永恒变化的。他们聊起那个陌生青年所用的香水,聊起他惊人的力气,还有衬衫上洇开的“花纹”,司机说明明是同款的香水,但是闻起来就是不一样呢。一般人是不会清楚人血闻起来如何的,即便是血腥味,人也往往比不过牲畜,不够腥,也不够锐气,如果尾崎黑也知道曾有两个陌生人绞尽脑汁地猜测他究竟是混用了哪种香水,一定会得意地笑起来——他的第二款香水用的是那须地狱啦!
但现在的尾崎黑也只是拎着他的宝贝,手提箱挂在行李箱的把手上,随着他的脚步不时箱体轻撞。工作日没什么人在公园消遣,他独享了一把长椅,从手提箱中掏出来小包的谷物粒。这东西在各大公园或广场都有人卖,尾崎黑也每次见到,都会忍不住买上几包,但不过半个巴掌大的谷物居然就要一百日元哦?!暴利到令人咋舌。在他掏出鸟食时,鸽子便像见了血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踩着他的肩头、脑袋、手臂,翅膀扑扇时掀起一种暖融融的毛味儿,很难以形容,但会让尾崎黑也放松。
“哎呀……轻点!”尾崎黑也和它们已经混得很熟了,鸽子尖细而有力的爪子勾着他的头发,搔得他脑袋痒,他抬手把那只没眼色的鸟摘下来,玩闹一样地摆出投掷橄榄球的姿势,将它如炮弹一样发射出去。鸽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来挤在他的身边,扭着小脑袋发出讨人喜欢的咕咕声。尾崎黑也把鸟食撒在地上,嘴里威胁道:“吃完离我远点,再拉到我身上我就一周都不来,饿死你们哦!”
鸽子是不会懂人话的,它们总是和生活中的失意者混得很好,课业不达标的坏孩子、推着小推车捡垃圾的老人、还有在长椅上用旧报纸当枕头和被褥的流浪汉——只有它们才有闲心经常照抚鸽子。而行色匆匆的年轻人只有心血来潮时才会光顾。鸽子们听了很多哀愁,失意者们用廉价的粮食交换倾诉的机会,他们说繁重的功课和唠叨的父母,说不孝的儿女和繁复的政府补贴叫老年人不懂如何操作,或者说自己创业失败的艰辛或被风俗女榨干价值后一蹶不振的失败人生。但尾崎黑也和他们不同。
因为他从不觉得寂寞。
他没有什么要说的,甚至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哪里值得后悔或反思,不过他也会和鸽子们絮絮叨叨,像其他人一样。但他从不说自己的事。他给鸽子们起名字,但赏味期只有这一次相见,下次再来时,他又会新的想法强加给这群不会反驳的小鸟。这一次用它们的花纹起名,下次可能会是宝可梦的品种,再下次又可能是最近常用的调味料,或者哪个名字好听到他让记忆犹新的目标。他会说你们真是臭烘烘的小东西,但即便不小心被直肠子的鸽子弄脏了衣服,他的恼火也并不会持续很久,当然,他也不会记得究竟是哪只嫌疑鸟犯的案,那是没有必要的事,很单纯,也很快乐。如果鸽子懂得思考,它们会更喜欢他,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没有负面情绪的人,特别是作为“倾听者”而言。
尾崎黑也喂完了两把鸟食,将小包装对着地面抖了抖,又掉出些许碎屑,然后他站起身,像是彬彬有礼的客人一样对着鸽子们摆了摆手:“走了,下次再见。”
真是完美的一天,不是吗?在步行回家的路上,尾崎黑也这样想着。任务完成顺利,收藏品又增加了,还获得了难得优渥的食材条件,路上遇到的司机大叔是大好人,聊天很愉快,鸽子们今天也很乖,至少没有给他什么五谷轮回的洗礼……不行,现在就得意起来的话未免太早了?!这种自得和满足还是等睡前再复盘吧。尾崎黑也站在自家宅邸的大门前,回到了舒服的居所。
回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但他得安置好那具完美的食材。他的开放式厨房有一扇窗,贴着墨镜一般的防窥膜,以防路过的人会看到他家里的情况。在梁上的滑轨上悬挂着装饰性的吊灯和挂钩,尾崎黑也将尸体抱出,将其倒吊在滑轨之上,还未凝固的血液因重力而滴答落下,他眼疾手快用脚尖勾来一个水桶,接住险些要落到地砖上的血花。这或许是尾崎黑也的烹饪环节里最让他不爽的一环——毕竟倒吊着食材放血的画面,怎么看都有种屠宰场的粗糙感,和他优雅的格调完全不符嘛!但为了让肉质更鲜美,尾崎黑也总是处理得尽善尽美。他调整好悬尸的位置,这才抱着脏衣物走入浴室清洁自己。
放血的过程缓慢,尾崎黑也并不急于出去料理食材,只是享受了一个泡得骨头都酥软的沐浴,又仔仔细细将浴缸刷得亮洁如新,这才姿态松散地迈出浴室。他走入厨房,水桶里的血液已经积蓄了大半,食材的伤处已不再滴血,那柔亮的黑发被倒悬淌下的血液浸湿,狼狈地打着绺儿,尾崎黑也最后欣赏了一分钟,这才将尸体解下,扛入在装修时便特意定制的超规格水槽中,用水清洗他满是血污的容颜。
他解开男人衣物的动作也极温柔,没有任何急躁,指腹细致地调开他的衬衫纽扣,眼神平和中带着些许愉悦,好似并不是在料理一具尸体,而是一晌贪欢之时解开床伴身上累赘的包裹。他用掌心摩挲着男人平滑的腹部肌理,失去绝大部分血液的皮肤呈现出如雕像一般的白皙,而他是掌握着刨刀的操控者,死亡的肉躯是他生命的柴薪,尾崎黑也享用着他人或他物的死亡,并为此感到快慰,任何性高潮都没有能够将完美的食材炮制得鲜美可口让尾崎黑也自得。他将尸体剥了个干净,如同一个婴孩初初降世一般。尾崎黑也审视着赤裸的亡者,像审视他的新生。
然后他开始磨刀。细柄的剖解刀被他捏在手中,如臂使指。很多时候他没有这样优渥的条件,能够有一整具完整的食材供他随意挥洒自己的熟稔和写意,因此只用手术刀便足矣。但回到了令人安定的家中,他更愿意用特制的细刀来进行食材的处理。他用吸水的大毛巾将尸体擦干净水分,然后搬到料理台上,分装袋已经放在一旁,被圈得极整齐。尾崎黑也戴上橡胶手套,将刀尖对准了男人的腹部,抛去脖颈上狰狞的伤口,他似乎只是睡着了,即便是刀尖自胃囊上方、胸肌下沿的凹陷切入,也并未惊醒他安谧的睡眠。
刀刃竖直切开并列的腹直肌,皮肤、脂肪,包裹着内脏的软膜,层层壁垒都在刃锋的锐进中向尾崎黑也敞开了。刀尖很利,动作中并未让尾崎黑也感到任何阻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喜欢人类的缘故。牛羊皮硬得能在原始时代被当做防护,猫狗又切起来像塑料瓶——没做过的人是无法比对出差别的。但人类很柔软。只生长着细小汗毛的皮肤纤薄,残存在身体中的血液随着皮肤的开绽溢出,在黄色的脂肪上积出小小的血洼。可无论是什么动物,脂肪都不会多好看的,那些凸起的脂肪粒如蠕虫一样堆簇着,尾崎黑也表情不变,侧转刀锋精准地将腹直肌从这具身体上彻底切下。
这两块肉被放在洞开的尸体一侧的案台上,尾崎黑也用手扯住软烂得腻人的脂肪,将刀刃侧开,卡入肌肉和脂肪黏连的筋膜处,并以手指的拽动让不会被端上餐桌的脂肪从腹肉上切下,废料被他丢入桶中,和塑料桶相撞的声音带着点黏。尾崎黑也想:有点像某些水系宝可梦的音效。今日的主菜并非腹肉,他将处理好的腹直肌切成手掌见方的肉块,装入翘首以盼许久的分装袋中。
然后,他再度转回尸体处,腹部的门页已经被人轻巧卸下,被腹膜包裹的内脏泛着一种异样温软而湿润的光。其实人类的内脏也有可取之处,譬如肾脏和大肠,但尾崎黑也对消化和排泄器官敬谢不敏,即便口称“绝不浪费“,他也还是用刀尖撬开腹膜的边沿,将大块的内脏撕扯出来,丢入废料桶中。他的动作小心,不曾破坏胆囊和胃袋,以免那酸苦的味道污染了肉质。
被掏空的腹腔空荡荡的,包裹着脊椎骨的筋肉在腹腔中呈现一种温顺的凸起弧度。尾崎黑也操刀将其剥离而出,椎骨的第六节是一个灿烂到有点愚蠢的笑脸,他用水冲洗着这块小玩具,将它捏在掌心里,照着它笑容的弧度露出一个笑脸:HAHA,FUNNY。
在剖解的过程中总是有很多值得喜悦的部分的,比如刀尖切开心管时那柔韧的回弹感,光是捏着刀柄的手指感知,便能叫尾崎黑也臆想到它的口感该有多好。供输全身血液的水泵一刻不停地跳动着,将奔流的血脉运往全身每一个关节和末端,但此刻只是将成为它最终的主人一盘完美的菜肴。顺着肋骨与肋骨的缝隙将刀刃卡入,斜切时如滑雪一般顺畅,鱼鳞般的肋下肌肉在刀尖灵敏的作业中被剥下,像一颗颗饱满的肉枣躺于盘中,那是最好吃的肌肉之一,多汁、弹软,且丝毫没有柴意。与之相对的则是胸肌、臀肌和大腿前侧的肌肉,虽然极为方便取用,但那粗糙的肉丝可是会卡住牙缝的,也只有吊汤时才会放入几块增添肉味。尾崎黑也难免惋惜:这种不好吃的部位就不要长了嘛?!他剥肉也很累的!真的不是他想浪费,只是大快朵颐的内容是这种玩意儿,可是会拉低他美食家的格调的。
肱二头肌和三头肌?介于柴和韧之间,适合带着臂骨和皮肤一起炖煮到软烂,在浓油赤酱的炮制下,才能将不易于渗入调味肉质彻底驯服至温软。但小臂怎么吃都很好吃,无论是清炖后佐以蘸料,还是香煎或吊汤,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的部位,可没什么特点,自然是比不过肋排的。与之同理的还有背脊上的大片肌肉,只有蝴蝶骨旁侧的部位因为经常曲张而口感极佳,其余会让人感官上给予赞美的美妙曲线,在尾崎黑也眼中完全就是鸡肋啦?!但最鸡肋的部位绝对是双腿,毕竟肌肉又硬,皮肤也粗糙 ,靠近腿心的柔然之处勉强能挖出两条肉来,其余部位就只能弃用,毕竟有一整具食材的尾崎黑也不会缺少吊汤的材料,因此连骨头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在解剖刚开始时,尾崎黑也因为亢奋而忘记了播放音乐,他将被砍断的人腿也丢进第二个废料桶,用黑色的吸水毛巾擦拭了一下围裙上浸染的血渍,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将蓝牙音箱打开。拜托……现在谁还会用黑胶唱片呢?毕竟当下的音乐都不会刻录一个唱片版本了,论起丰富程度当然还是网络赛高。不过为了格调,折中的办法当然是买唱片机形状的蓝牙音箱啦。尾崎黑也的音乐品味不错,不过仅限于他在厨房时,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宝可梦爱好者丝毫不接触网络热歌,但在炮制食材时,他需要的是慵懒而缓慢的英式摇滚或爵士,那会像微醺一样令他本就愉悦的精神更飘飘欲仙——但手持尖刀的尾崎黑也绝不会因此而失误。
此刻,食材的处理已经进入了尾声。四肢、躯干,可用之处都被取下,但被抛弃的废料当然更多。最后仅剩下头颅还横陈于案板之上,它躺在那里,眼睛是微闭的,秀浓的睫毛在眼底投下轻而阴郁的黛色,血色尽失的唇瓣冷然,在尾崎黑也的指腹撬动下,唇瓣温顺地张开,含衔着他的关节。尾崎黑也被取悦到了,尽管这一切并非那头颅的本意,但它在肌肉的张力下闭合的唇齿,如同吮吸一样将尾崎黑也的指尖包裹,像一种讨好。
湿润的口腔是冰冷的,舌面不会再弹动,尾崎黑也摸索着他的牙齿,嗯——不愧是他选中的目标,就连牙齿也做过矫正,正整齐地列队迎接他的抚摸。他撬开头颅的唇瓣,视线巡弋在他的齿列之上,确认是否有龋齿或烟渍。在面对不同的食材时,他有不同的评判手段,尾崎黑也不会食用男人的大腿和胸肌,但女人的乳房和双腿口感就很细腻。而男人又往往有烟酒的癖好,牙齿会忠实地反应他的喜好,尾崎黑也在当时被收尾人的视线催促,因此不能全面确认,现在再度核查,才终于放下心来。
——完美的食材!这代表他可以久违地享用一顿唇舌刺身。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只有很难得的时候才能获得。尾崎黑也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的失败,那女人不知用了什么口红,居然在反复洗刷后都仍有残色,白白浪费了那柔软的双唇。好食材并不算难找,但完美到能符合尾崎黑也苛刻的标准,就实在是天赐的缘分了。尾崎黑也抚摸着头颅的侧脸,表情难得带着点沉淀下的温和,自言自语地夸赞着:”你真是个好男孩。“
即便他的面容年轻,但尾崎黑也怎么也有三十余岁,这个装扮成熟的年轻男人其实并不比尾崎黑也年长,”好男孩“也绝对不算僭越的表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一个二十多岁,不抽烟,没有性病,打扮体面,面容英俊——而且社会地位还很高的年轻人,怎么不算是好男孩呢?!毕竟能出现在今天的任务地点,他绝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路人。而且这孩子甚至还会做牙齿纠正和保养,尾崎黑也确认过了,他连牙结石这种小问题都没有,天呐……他都要一见钟情了。
他满怀热情,在心里笃定地想:我可不能浪费这好男孩的贡献。他的厨艺会是最好的回应,他将对方齿列两侧的软肉剔下,连同咬肌一起,这块部位带着口腔的黏膜,只需要片刻煎制便多汁而柔嫩,尾崎黑也决定将其冷藏,明天的早饭就吃、不,夜宵就吃它!而主菜也从他的脑内逐渐成型。香煎战斧人排……哈哈,忽略他的小幽默,反正战斧形容的是肉排的外形,那起这样促狭的称呼也无伤大雅吧?汤品就用小臂的骨肉段做罗宋汤,把心脏剖开切片烫入其中丰富口感。唇舌刺身需要冰盘,他宁愿麻烦些现场刨冰,也不愿错过最佳的赏味期。甜品、哦——甜品,他的冰箱中还有半桶冰淇凌,摆盘只需要淋上巧克力、点缀薄荷叶就足够精致。尾崎黑也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捧着那面目全非的脑袋亲一口,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无比的事。
他虔诚而小心的,将指尖插入了男人眼皮的咬合之中,温顺而无力的口轻轻阖上,尾崎黑也能探到他眼窝的湿意,他弯曲指节,让指腹兜住柔软的圆弧,并向外拖出。神经元被破坏撕扯,如同根系一般纠缠于头颅之中,又被连拔起。它所联系的胞芽、种子,如今躺在尾崎黑也的掌心中,它们短暂地对视,被投入水中时很沉闷的一声。尾崎黑也将眼珠放进防腐剂之中,在浮力中它们飘摇着,纤细的神经随之浮起,像两枚不知世事的水母。
接下来才是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刻!尾崎黑也将封存着眼珠的罐子放在他的秘密基地之中,转身锁死了那陈列着无数缄默视线的房间。他进入厨房的脚步轻快地都快要飞起来,有条不紊的食材炮制流程在他脑内浮现。首先要腌制肋排,这样新鲜的食材,只需要些许海盐和黑胡椒就足矣,用钉锤将其敲至些微松散,有助于调味的渗入。在腌渍肋排时,他可以去吊汤,冷水将小臂骨下锅,倒入苹果白兰地、葱姜焯水。苹果白兰地从不会出错——它可以适配每一种肉类,让馥郁的肉香中夹杂一丝微妙的苹果甘美。尾崎黑也对酒的品类鉴赏使用,和他对人体的熟稔一样令人赞叹。
再然后——对,他得刨冰,用紫苏叶做点缀,将被割下的舌头切成薄片,摊于冰盘之上,至于唇瓣只需要经过一道细致的剥皮,切片会让它丰腴的口感消失!尾崎黑也舔着下唇,动作麻利地投入到了又一轮忙碌之中。
他煎制肉排,橄榄油的香气在平底锅底晕升而起,放入了蒜瓣和迷迭香后,又混杂了浓郁的香气,肉排小心地放入锅中,迸溅起小小的油花,那琐碎的响声自锅中响起。尾崎黑也挽起袖子,露出漂亮的小臂线条,那狰狞的纹身图样附着在他白皙的皮肉上,像一种不合时宜的叛逆,明明他生得可亲,穿着也格外得体,谁又能想到被布料包裹的身体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吓呢?他一手持夹子,另一手握住锅柄,小臂用力时肌肉线条鼓胀,那纹身便如同流动一样游走在他的手臂上。
但可惜他的家中不会有第二人感叹他复杂的魅力。尾崎黑也心无旁骛地兜转锅子,叫高热的油脂能在锅底反复流动浸润肉排,不时夹起肉排将其翻面,肉排表面渗出的血水很快在高温下荡然无存,风味极佳的肉汁得以被锁死在其中,只等待被切开、咀嚼时迸出让人惊喜的美味。他身侧的炉灶上,罗宋汤正在咕嘟冒泡,被煮碎的番茄让汤底中带着些许沙绵的质感,不时能看见在其中翻涌的肉骨,也已被浸润得泛着诱红。它的香气并不如煎制肉排来得有冲击力,只是润物细无声地,不多时,整个室内都随着它的沸腾一起温暖了起来,荡漾着番茄的甜酸味道,令人口舌生津。
尾崎黑也早就饿了……但他在食物上向来很有耐心。没有好食材,普通的便利店快餐他也能吃,可一旦大餐近在眼前,他甚至愿意为此空着肚子一夜,也要等待那完美的鉴赏时间到来。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可即便没有人旁观,尾崎黑也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急切丢人,因此动作相当隐晦,只是喉结的上下滚动。他已经急不可耐了……只是嗅闻着交杂在一起的香气,涎水便不停地分泌,须得反复地吞咽才能压制。
可他必须耐着性子,继续往肉排上浇淋油脂,确保它内部已经极近成熟。不过他的摆盘向来精致但不浮夸,这代表了所用的时间会相当快速。他将罗宋汤盛入带盖的小盅中,肉排捞出控油,再放入餐盘后点缀罗勒,肉汁在肉排横陈的部位渗出,晕开一圈自然而引人垂涎的油水。然后是刺身……在冰盘里乖巧地等待被食用,只需要配上一小碟酱油和芥末就足够。尾崎黑也摘下围裙,转身回房间换上一套舒服的家居服。现在是彻底的放松时间了。
他先用筷子挑起刺身,舌尖和舌根的口感不同,他选择从根部吃起。舌根的韧大于柔,这是人体中最灵活的肌肉,在长期的锻炼下,给予尾崎黑也的齿列极佳的弹性反馈。但舌根的蠕动有限,自然比不过舌尖那更为细腻的口感。不需要任何调味,光是咀嚼薄片,便能品到那细微的甜味。而在酱油和芥末的帮助下,更刺激的味觉使得刺身的甜味被掩盖,但口感却在灵敏的味觉品尝下愈发鲜明,如黑夜中的一颗明珠。
然后是唇瓣的刺身,它会有一些像三文鱼,只在口感的软嫩上,但味道却并非类似,并不带任何油脂感,只是淡淡的腥气和甜味,它有些许肉汁,又因质地软嫩,很轻易地便能被齿列撕开。对于尾崎黑也来说,这可比接吻要来得让他愉悦,亲吻不过是满足口欲期缺失的亲昵行为,唇瓣厮磨着,在舌尖的厮杀中逐渐气喘起来,可又有谁能体会到真正将对方吞吃入腹的快感呢?尾崎黑也觉得自己这样可比俗世男女少走了不少弯路。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前菜,冰盘还氤氲着寒气,尾崎黑也并不急于将其撤下,而是将汤盅捞到面前,打开那陶瓷的盖子,上面已满是蒸腾的水汽。番茄浓郁的香气伴随着些许酸味一同扎入他的鼻端,令人食指大动。比起以鲜味为主的清汤,浓汤的卖点在于厚重的口感和丰富的用料。小臂的骨肉已经被烹煮到极尽软烂,稍稍被勺尖一挑,便分离了开来,甚至不必费心骨头,而胫骨中吸饱汤汁的骨髓,则要比肌肉部位更带有一种莫名的脂香。尾崎黑也像叼着吸管一样吮吸胫骨中的骨髓,即便发出了些许怪异的滋滋声也并未停下,颇有些留恋不舍的意思。毕竟新鲜的部分只有近日能享受,冷冻的食材再如何优质,也会缺少些许风味,他必须得记住舌尖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才能对得起这位好孩子的献身,不是吗。
而罗宋汤中最为尾崎黑也喜欢的地方,绝对是被剖开的心脏,没有之一。被切成片块的心脏只需少许滚烫之意便会熟透,为了不影响口感,尾崎黑也选择在临出前一分钟放入。高温之下的心壁呈卷状,口感极脆,齿列咬合时仿佛还能听见不甘的哀嚎。被番茄味道浸透后,属于脏器的骚味被压下,混淆成难以形容的腥甜。因为雄性激素的缘故,男人吃起来总是比女人腥得多,但这种腥气对于尾崎黑也来说是好事,就像有人会喜欢牛羊的膻味、河鲜的泥土味道一样。这种异样的腥气能够提醒食客他正在享用什么。腥甜的心脏里包裹着浸入的汤汁,而那酸味又会促进食客的食欲。尾崎黑也一不留神,就把特意装入汤盅的全部罗宋汤喝完了。
明明那是装样子的!在餐厅里,大家可都不会用勺子刮着汤碗底发出噪音呢,于是总是或多或少会剩下些许,可谁让自己的手艺太好了呢?尾崎黑也抚摸着自己的胃囊,他已经半饱了,血糖上升的同时,从结束任务开始就一直亢奋到如今的精神也感到了些许倦意。但他还有最重头的佳肴要品尝。尾崎黑也矜持地喝下一口冰水,让自己被浓汤压住的味觉重新灵敏起来。然后他揭开银色的餐盘盖,泛着油脂光亮的肉排便玉体横陈地摆在他的面前,那是他最可心的爱人,比会说话的、走着跳着的要安静,比眼皮和嘴唇闪闪发亮的要内敛。但她哪里又热情呢,餐刀切开她漂亮的皮肤,丰沛的肉汁便迫不及待地涌出,在叉子的挤压下淌着梦幻一般的粉色。她稍高的温度掠过唇舌,留下星点晶亮的痕迹。在缠吻时尾崎黑也能品尝到她的香味,大蒜被油脂烘焙后,那股并不刺激的味道已经完全融入食物之中,迷迭香浅而柔和地存在着,却在层次分明的赏味中如此清晰,这是多缠绵而动人的爱情啊……然后他咽下,像结束一个又一个吻。
充实的蛋白质经过咀嚼之后填满胃囊,而过度的餍足感总伴随着些许倦怠,但尾崎黑也仍然意犹未尽地用牙齿撕扯着肋骨上的筋膜,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他已经吃饱了,但遇到过于美味的东西,所有人都难免有些眼大肚皮小的毛病,于是尾崎黑也端起汤盅,想要去再盛上些许罗宋汤,不过半路上还是悻悻放弃——如果因为一时的渴求就随意破坏自己制定的规则,那他又和门外街道上庸庸碌碌的行人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他开始享用最后的环节,薄荷冰淇凌作为餐后的甜点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尾崎黑也在面对大餐时总有些吹毛求疵的要求,譬如用餐的顺序必须足够符合礼仪,但也只针对使用着新鲜肉块的第一次,现在堆积在他双开门冰箱冷冻层中的肉块,是绝对不会被这样谨慎对待的。
杯盘狼藉,结束用餐后,尾崎黑也的脑袋难免有些空白,他抹了把脸,将餐具放入洗碗机中,旁侧的厨余垃圾处理设施在无声地工作着,它会将骨肉都分解成难以辨认的半干残渣,尾崎黑也用它们来当花园的肥料。在天气良好的时候,会有人看见他挂着毛巾在花园填埋花肥,如果有人问起,他会说这些是发酵的鱼饵——一些家庭园艺会这样做。他的花园生长得极好,枝繁叶茂的造景让他不得不每隔两周便抽出半天的时间修剪它们,但尾崎黑也享受他的生活,包括这些繁琐的事件。
他思考着这些花肥足够消耗多久,脚步便转向了一旁的酒柜。最后作为完美一餐的结束,当然是一杯合心意的鸡尾酒用来收尾再好不过。堆叠在一起的雪克壶被他投入冰块,加入伏特加和力娇酒——啊哈,尾崎黑也喜欢这款酒的名字。然后,他用手指抵住壶底——shake shake~!
冰块在壶中被酒水的冲力碾碎,发出如同沙锤一般的摩擦音色,像雨水落下,足以让尾崎黑也倦怠的精神更为放松,他取出冰镇过的杯子,将摇晃后的酒水倒入,又将一支已经喝至一半的干白葡萄酒补至九成满,之前摆盘时剩下的黄瓜片正好用于装点酒杯,他随意斜切一道,将黄瓜和香水柠檬插在杯壁上。完美的装点,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顺遂,让尾崎黑也忍不住在心里中自得难耐——天呐,这样幸福的一天,怎么能不跟别人分享下自己的喜悦呢?他端着杯子回到餐桌侧方的吧台位,还装腔作势地打开悬灯打下几道圆痕的光线,他掏出手机,不慌不忙地拍照传给同好——他的同好当然不是宝可梦爱好者,而是秀色癖的怪胎们。尾崎黑也慢悠悠地喝着酒水,手指啪啪敲字:唉呀,吃饱喝足来一杯神风特攻队【*注2】,日子好枯燥。[伊布表情包]
能被这群人提起的“吃饱喝足”,绝非是普通的饮食,不多时便有人追问尾崎黑也刨了人家坟头了吗,当然只是玩笑之语,日本早已全面使用火葬形式多年,就算刨坟也拿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来啃。尾崎黑也原谅他们的冒犯!毕竟吃饱的人总是心胸宽广,他自诩格调非凡,和有些同好茹毛饮血的做派不同,即便挑选同路人也会斟酌喜好是否相近——毕竟他只是找人分享喜悦,可不想看了别人的吃相却倒了自己的胃口。
他又抿下一口酒水,沁凉的鸡尾酒在口中兜转出香醇的气息,尾崎黑也和“友人”们在特殊频道中闲聊着惊世骇俗的内容,却平常地和那些吃完饭就去游戏排位和好友吹水叫嚣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说起来也有些时间没邀请过客人了,这次有如此多的收获,是不是应该大度地分享呢?不过那得是他整理完花园的事了。
注1:日本的黑社会帮派老龄化严重,且帮派大多有纹身传统,部分洗浴中心和温泉店铺会拒绝有纹身的人进入。
注2:神风特攻队,原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对美战役时采用的自杀式袭击队伍名称,同名鸡尾酒Kamikaze。味道的话可以理解为带有些许橙香和浓郁酒味的干白葡萄酒,总之并不算很甜但是清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