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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

【约稿】2023/10/12  @燐火宵飞_

        找到受伤的斑目不需要花多少时间,血的味道是最好的路标。

 

        从进入到这个小巷开始,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一直在刺激着鼻腔,直到拐了不知几个弯弯绕绕,总算在巷子尽头见到了他。这种情况稍微有些超出了蛇仓的想象,毕竟在打给自己的电话里斑目还有力气骂骂咧咧两句,可目睹到面前的景象时,某种不妙的食欲开始蠢蠢欲动。

        “……看什么看。”蜷在墙角里的斑目从喉咙里挤出气音,“要死了,快帮忙。”

 

        “糟糕,看饿了。”

 

        对于在这种关头还能保持着一颗豁达的看热闹之心的助手,斑目早就习惯了他这不合时宜的揶揄。倒不是说他真的有多相信蛇仓,但至少蛇仓一定会看在想多烦死自己的份上帮忙的。在他试图撑起身体用更大的音量骂人之前,爱看热闹的乐子人好歹明白什么叫“见好就收”,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后,提着手提箱蹲在了他的面前,随手将碍事的长围巾甩到了身后。

 

        “没叫救护车吗?”

 

        “还不至于马上一命呜呼,而且说实话我觉得这不是一般医生处理得来的情况。”斑目松开了一直按在腹部的手,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被蛇仓用一块止血纱布按了回去。“……有些复杂,长话短说,里面可能有点东西。”

 

        蛇仓在一边头也不抬地翻着医药箱:“子弹?”

 

        “不,你这笨蛋。如果是子弹,我现在就躺在医院说自己被抢劫了,不是比叫你过来更方便吗!”想要发火的人条件反射地想坐直、用丹田之力发出斥责,在刚抽动腹部的时候变成的惨叫,又重新瘫坐了回去。“……你自己看吧。”斑目的声音再次变得虚弱,“别弄死我,轻点,拜托。”

 

        蛇仓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趁人之危算是自己的半个爱好,但不限于把人玩得半死不活,向别人施加痛苦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额外的快感。相比之下,还是斑目口中的“有点东西”更让人在意,总而言之,还是先止血消毒吧。

 

        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如果再深一些,恐怕脏器就要掉出来了。一部分血液已经干涸凝固,糊在表面,变得又黏又硬,混着砂砾和尘土,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伤口中仍然有血以一种有规律的频率时不时渗出来,也许这就是斑目口中的异物导致的。蛇仓从医药箱里翻出一整瓶的生理盐水,拧开封口的时候,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斑目缓缓别过了头。

 

        “……侦探先生。”

 

        “干嘛。”

 

        “伤口上好像发芽了。”

 

        “啊?!嘶……!!”

 

        发芽什么的当然是假的,在蛇仓这样说的时候,斑目正准备探头过来看个究竟,看到的只是生理盐水淋洗伤口时被冲散冲淡的血水,以及因目视而被放大的液体滑过伤口带来的剧痛。出于本能踹出去的腿被对方灵活地躲开,蛇仓面带笑意,像是在泼酒一样倒转瓶身,液体飞溅到地面和墙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侦探的尊严让斑目仅仅只是惨叫了一两声后就戛然而止,余下的声音被系数咽回了喉咙,部分转化成滔天的怒意,在半睁开的眼中瞪向了始作俑者。“这是为了侦探先生好嘛,不要这样看着我,很吓人啦。”一整瓶的生理盐水倒了个干净,蛇仓扔掉手头的空瓶,取出棉球和碘伏,开始在伤口上涂抹消毒。

 

        “……有的时候是真的很想宰了你。”

 

        “人家还没给侦探先生用酒精呢,就是像电影里那种把刀子烧一遍后、喝一口酒再喷到上面,已经很仁慈啦?虽然侦探先生想用这个绝妙的机会来一次荒野求生的体验也不是不行,记得下次要提前和我预约,服化道一手包办不要钱,很划算哦。”

 

        “不,你别忍不住把我吃了就一进够万幸了。早点弄完吧……你到底看出来什么没。”

 

        蛇仓把豁口附近都涂上了深色的碘伏,用镊子夹着棉球小心地拨弄着豁口。“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没有,我想到侦探先生的里面看看。”

 

        “别说得这么奇怪……”

 

        “太好了,能有这样的反应,说明侦探先生不是GAY。我很安全唷。”

 

        这种意味不明又十分跳脱的话题让斑目的眉头狂跳,如果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从地上一跃而起夺过镊子大叫“我自己来算了”。显然失血让斑目整个人身体发虚,能硬撑着听蛇仓在这里漫不经心地胡扯已经是意志力惊人的体现。但当对方开始摘下手套时,斑目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丝微妙的紧张:“……你又要做什么?”

 

        “就像侦探先生说的,里面大概是有东西。”蛇仓把手套取下、折好、塞进了外套口袋。双手的皮肤上,黑色的像是纹身一样的纹路自指节向手臂延伸而去,隐没在了袖口的深处。“祂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焦躁得不行,再不放祂出来的话,祂估计要殴打我的内脏了吧。不过这种东西,大概也只有祂能解决了。如果很痛的话要忍一下啦。”

 

        斑目没有吭声,默默地咬住了下唇。蛇仓手臂上那些黑色的纹路似乎获得了生命,从手臂上渐渐凸起、膨胀,变成能够扭动的漆黑的触须。即使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见,当那些触须蠕动着靠近自己的伤口时,侦探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腹部,肌肉变得僵硬了起来。

 

        “那就开始吧。”

 

        半是出于未知之物的意志,半是保存着自己的思考,蛇仓一边眼睛的瞳孔逐渐变形,成为了章鱼一样的细长的条状。那些漆黑的触须在伤口附近徘徊了片刻后,沿着豁口的边缘溜了进去。侦探的喉咙中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强忍着被异物再次侵入的奇怪的体验,尽可能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他能感觉到那些触手柔软又有些扭曲的运动方式,蛇仓确实已经足够轻了,它们正在伤口中缓慢地滑行,溜过那些被分割开的血肉组织,越是朝深处而去,越能听见光滑的触手表面与黏腻血肉组织摩擦发出的咕叽声。这种不适感在触手强行挤进某个缝隙时变得格外鲜明,伴随着血肉被强行分离的剧痛,侦探大呼出声。

 

        所幸蛇仓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伸出去的爬满触手的手上,在片刻的探索后,属于人类的手指轻轻一动:“……找到了。”

 

        斑目感觉伤口传来一次十分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拔起,连带着周遭的血肉一道震颤起来,突兀地拖过那些血肉组织,摩擦产生了燃烧一般的痛苦。他整个人无法忍受地弓起来的瞬间,触手沿着来时的路,飞快地从他的体内抽离出来。一小股被连带出来的血溅到蛇仓的脸上,对方却毫不在意,将用触手取出的东西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是个肉芽形状的东西呢。”蛇仓说,“看来,一开始说侦探先生发芽了,好像也没什么错。”

 

        斑目在险些让意识空白的疼痛中缓缓地重拾理智,一直盘踞在伤口中那不知名的钝痛总算消失了,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一些。但当他注意到蛇仓的目光时,另外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脚底飞快的升起,这一次不是因失血而手脚发凉,而是因为直视不可名状之物、身体出于本能产生了预警。

 

        “……祂说祂饿了。怎么办呢。我又不能把侦探先生给他吃。”

 

        蛇仓注视着取出肉芽,横瞳的那只眼中,食欲多得几乎要溢出眼眶。被怪物寄生的助手抬起那只缠绕着触手的手臂,伴随着高昂的弧度,被捻在触手尖端的肉芽也被一道举起。像是端详着什么至宝一样,在怜爱地凝视其片刻之后,蛇仓张开了嘴,将那颗肉芽飞快地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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